緩步走在那個路口,春風靜靜的,悄悄的,溫柔地撫摸了一下我的臉,又從我身旁輕輕溜過……萬物個個躲閃不及,任由她暈染涂色,紅的紅,綠的綠,豐滿的豐滿,起皺的起皺,沒有絲毫的扭捏,穿越回憶和風雨,一起換上春的裙裾,奔赴春的盛會。
春梅已經落紅飛盡,一個個小舌頭樣的嫩芽趕趟兒似的從芽孢里鉆出來,傾訴著滿腹相思。樹下,小草爭先恐后地舒活著筋骨,為春的畫卷涂抹上生命的底色。幾棵蒲公英綻開了黃色的小花,春風搖擺中,做著傘兵自由飛翔的夢。
遠遠地,幾株木蘭樹闖入我的眼簾。我情不自禁地走到木蘭樹下,只見滿樹的木蘭花苞佇立枝頭,脂白玉肌,朱顏不瘦。有的花苞忍俊不禁,舒展花瓣,猶如無數只蝴蝶停在空中,隨著吹面不寒的楊柳風搖擺著,頓時,一股甜蜜的味道飄入鼻息。我呼吸著這空氣,聽著午間校園里歡騰的笑聲,覺著舒服極了。
木蘭樹,是我喜歡的樹。開花時節,沒有綠葉的襯托,潔白的花朵傲立枝頭,賞心悅目,典雅清新,不由讓人產生敬意。第一次知道它的名字,立刻想起北朝民歌《木蘭辭》中那位機智英勇的巾幗英雄。誰說女兒不如男?男子可做之事,女子未必不可為。
閑暇時,于詩詞中尋覓木蘭的影子。“木末芙蓉花,山中發紅萼。澗戶寂無人,紛紛開且落。”王維懷才不遇的感傷隨著木蘭在無人的山澗自開自落而零落一地,碾入塵土。晏殊的才情也在幾首《木蘭花》中揮灑得淋漓盡致。“燕鴻過后鶯歸去,細算浮生千萬緒。長于春夢幾多時?散似秋云無覓處。聞琴解佩神仙侶,挽斷羅衣留不住。勸君莫作獨醒人,爛醉花間應有數。”春光易逝,美好盡失,他迷失在“獨醒”和“爛醉”之間。最讓我回味的,還是納蘭性德的那首《木蘭詞·擬古決絕詞柬友》。“人生若只如初見, 何事秋風悲畫扇。等閑變卻故人心, 卻道故人心易變。”細讀,似乎這世間最悲情的一個字,就是這“若”字吧。可是,若花木蘭有長兄,還會有這流傳千古的佳話嗎?若晏殊也“爛醉”,還會聽到他的憤慨之聲嗎?無數個“若”,勾勒出“人生苦短”。可那些被我們忽視的,不也往往是彌足珍貴的嗎?
逢秋冬,我們會詠菊,會贊梅;春天的哪一樣不值得贊頌呢?無葉先花的木蘭,“春風吹又生”的小草,燦然開放的蒲公英,含苞待放的含笑,吐露新綠的桑樹,還有校園里忙而有序的人們……一切的美好正隨著涌動的春潮撲面而來。
春天不留白,生命才精彩。春天,賞盡百花才知生命珍貴;夏來,拋開束縛,抵住嚴酷,才會憐憫萬物;秋至,收獲豐碩,不忘困境疾苦,珍惜這份緣分;冬歸,底蘊暗藏,孕育來年的期待。
(蘇州外國語學校 古良梅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