為什么我眼里常含淚水?因為我對這片土地愛得深沉。 ———題記
總想用筆描寫故鄉,可又總覺得筆拙,遲遲不敢去觸碰心中的那塊凈土,怕玷污了故鄉的圣潔。所以,每次提起筆,每次又放下,只得作罷。
自求學離開故鄉后,心中也總惦念故鄉,但借口學習工作忙而無暇。其實,是內心情感的脆弱如風雨飄搖中似斷非斷、似連非連的蛛絲,怕觸鄉生情,引起傷感來。
今年秋天,堂哥打來電話,說他家新房落成,讓我回去看看。這的確是一個冠冕的理由,于是,我決定攜妻帶子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。
汽車離故鄉越來越近了,近鄉情更怯,既怯又切。剛一下車,踏上這片生我養我的土地,我的心都酥了。哥哥嫂子迎出來,和鄉親寒暄著,鄉音依舊,淳樸依然。忙完了新房落成儀式,吃罷午飯,看到八歲的兒子已和幾個孩童正在門口沙堆里玩的歡,我便帶著妻子去領略故鄉的風采。
故鄉是一個村子。一條縣級公路從村子中間穿過,把村子分成兩半,是故鄉的大動脈,我們叫它“大路”,故鄉的人也正是通過這條路走出去,又走回來的。
大路的西面,走上去是山坡,菜園、稻田和池塘相交錯,其景致,絕不亞于五柳先生筆下的桃花源了。正值仲秋,草和樹的墨青,稻田的金黃,池塘水的乳白,共同組成的絢麗的田園風光,連妻子都驚呆了。走在草地上,軟軟的,率性躺上去,和這片熱土零距離接觸,去感受她的溫暖和心跳。山坡凹里有一片綠油油的茶園,走過去,我輕輕地摘了一片放進嘴里,嚼一嚼,苦苦的,又甜甜的。這味道,只有親自品嘗才能體味。一片翠竹已長得很茂盛蔥郁了,中間不時有鳥飛進飛出,儼然成了鳥的天堂。竹林懷抱中是一畦菜園,整齊交錯,紫的茄子,綠的蘿卜,白的冬瓜,好喜煞人也!緊鄰菜園的是一片稻田,走在田埂上,附下身來,用手親撫金黃的稻穗,嗅一嗅,香味沁人心脾。抬望眼,田野間野菊正在怒放。
不知不覺間,兒時漫無邊際的山坡不到半小時竟被我的腳丈量完了。哦,我長大了,故鄉的山坡就小了。
回到堂哥家,兒子已變成了小灰人了,臉上,手上,滿身都是泥沙。我趕緊把兒子抱起,帶著妻來到了屋后的大河。說是大河,其實河面不過四丈寬,河水只占河面的三分之一,大部分是由綿綿的沙子堆積的河床。大河從大別山深處款款而來,又蜿蜒北去,匯入淮河。不管季節如何變化,河水都像個忠誠的孩子一樣,緊緊地依偎在故鄉的腳下,供我們喝、洗、玩耍。大河絕對算得上是孩子們的樂園,故鄉的每個人都是在河水的沐浴下成長起來的。每當夏天,大河就是孩子們的避暑勝地,脫光了泡在水里面,只露出一個個小腦袋,捉魚,嬉戲,一玩就是老半天,只是在吃飯睡覺的時候才往家跑。大人們是不太管我們的,任我們瘋去。
這大河,是每一個孩子見了都興奮不已的圣河。果然,兒子被帶到水邊,小家伙激動地蹦了起來,鞋子還沒脫,就要往水里面跳。我挽了他的袖子和褲腿,蹲下身來,陪兒子洗凈手腳和臉,“魚!小魚!!”兒子大叫,他看見水里有許多魚兒游動。這些指頭長的小魚又算什么呢?想當年老子在河里多的是鯽魚、黃鱔、鯰魚、大螃蟹、老鱉呢。大河的對岸是稻田和長滿松樹的青山,“哇,這景色真美啊!”妻子不禁感嘆道,她也被故鄉的景色陶醉了。可面對微微泛黑的河水和夾雜著水草矮柳的河灘,我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悲涼來。
晚飯后,鄉親們都搬著凳子來到大路邊上閑聊,從他們口中得知,故鄉很多老人都已去世,很多兒童我都不認識了。月亮是別在鄉村的一枚徽章,是鄉親們生活的重要一部分。那天剛好是農歷九月十六,滿月。這是一個真正的夜晚,月亮從樹蔭里篩下滿地光斑,閃閃爍爍,飄忽不定;月光在樹林里叮叮當當地飄落,在草坡上和河面上嘩啦啦地擁擠。
故鄉的山山水水,當我再次回到你身邊時,貪婪地呼吸著你的氣息,心中也存無限的愧疚。我們離開故土在人世行走的時候,可曾為故鄉做過什么?更多的時候,是我們自己走的太快,鄉魂都快跟不上了。
如果說我在文字方面有一丁點靈性的話,我想應該是故鄉的水浸潤的;如果說我在做人做事方面有一丁點沉穩的話,我想一定是故鄉的山熏染的。
不論我出走半生,甚或一生,歸來之時仍是故鄉懷抱里貪睡的襁褓嬰孩,抑或是肆意耍歡的頑童。如果有一天,當我真的累了,困了,倦了,我愿我的骨灰和靈魂長眠于此,看故鄉天藍,月明,水綠,山青,聽故鄉狗吠,蟲鳴,蛙叫,人笑……
故鄉,請在山水之間等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