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是家里的總管。小到一件衣服，大到一頓飯，每天為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，我總免不了和她唇槍舌劍一番，可是時間長了，我卻慢慢忘記了熟悉的味道……

三年前，女兒呱呱墜地，家里每個人仿佛成了行星，一下子都圍繞女兒旋轉，女兒一哭，母親就會拉上全家，跟我嚴正交涉:“你就不能順著點孩子？怎么一交到你手上就哭？”

很多時候，我都會扯上愛人好好和以母親為首的“頑固派”爭論一番，用我們的“現代育兒論”對付她們的“陳詞濫調”，每次爭到后面，大家都面紅耳赤。爭論的多了，我們這對母子連好好說話就成了奢侈了。

我很看重父親這個身份，為此，在孩子的教育上，沒少花時間：早晨幫孩子刷牙洗臉，用雞蛋下面條，母親給孩子洗過的毛巾，我也會再一次用熱水燙，并夾在太陽下晾曬消毒，一套套做得工工整整。儼然，我成了一位專業老爸，母親總說我不放心她，愛人也總是勸我：“你不應該對母親有太多的要求，每天她要幫女兒穿衣、刷牙、還要送她上學，已經夠忙的了。”

“難道不應該重視女兒的學習和健康嗎？我哪里有錯？”我的臉就像燙紅了的烙鐵。連愛人都悻悻地離開。

自從抖音興起后，她也緊跟潮流，不僅纏著我下載抖音，而且要手把手教她，我總是不耐煩地甩手，拂去手機，徑直跑到女兒那里，陪她繼續讀繪本，搭積木。 她總是低著頭，默默地走開。她怎么一句話也沒了？

過了幾天，她又來騷擾:”哪天你有功夫帶我看一下你外婆，你放了暑假都還沒去過。”

“你沒看我這兩天一直在帶著女兒嗎？況且學校還安排了很多學習任務！”我鄭重其事地警告道。堂前靜得可怕。

“那改天還是我去吧！”她轉過頭，用抹布擦了擦我的桌子，一聲不吭地去了廚房。

自那以后，母親總是起得格外早，經常是我和女兒酣睡到9點，一起床，我焦急地問奶奶：“我媽呢？”“她帶著涼帽，提著桶，開了電動車出去了……”

她在田里到底忙什么呢？我強烈的好奇心驅使我一定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，我調好鬧鐘，趁著星星還在執勤的時候，趕緊入睡。

 一大早，天剛蒙蒙亮，鬧鐘很負責地把我從睡夢中拽了出來，”咚咚—咚咚”我趕緊穿好衣服，悄悄地跟上她，生怕被發現。

不一會兒，就來到了自家田里，到處蔥蔥綠綠，不僅有調皮的絲瓜藤，還有酣睡的南瓜，偶爾被蟲子光顧的黃豆，螃蟹塘里的青蛙還在唱著美聲呢，好熱鬧的田。她一會佝僂著腰除草，一會兒把地翻過來，沒多久，汗水就拼命地浸透了她的衣裳，雖然她本身就很胖，可這絲毫不影響她夠絲瓜，抱冬瓜，拔黃豆。太陽剛出來上班，母親卻忙活得差不多了，把車一裝滿，就騎上車回去了。就這么一會兒，我的身上也爬滿了汗水，像瀑布是的往下掉，好不容易跑到了家，她卻不見了……

直到太陽西沉，落日的余暉都鋪滿了天空時，她才回家。

我迫不及待地質問:”你今天摘的菜去哪啦？你今天又去哪啦？”母親的臉上卻洋溢著笑容:”我給你外婆帶去了，她心臟不好，天熱走路喘氣，菜場又遠，經常一頓菜吃幾天都舍不得倒。”

”那你為啥一待就是將近一天呢？小栗子哭著要你，卻找不到你”我反駁道。

“既然去了，就多陪陪她，你外公走的這幾年，整個屋子空得可怕，你外婆就是想讓我多待會，這不家里有你，所以我才放心地去呀！”母親顧不上擦汗，就抱著女兒出去玩了。

我翻開母親的袋子，里面全是外婆帶給閨女的牛奶，還有帶給母親的餅干……

我再也不嫌棄母親身上臟兮兮地抱女兒了。

小時候，我總是在母親的身邊依偎著，很少會呵斥母親，更多的時候，是在旁邊添亂，有時候會借著給母親搓衣服的借口，玩著水，有時候，趁母親幫自己穿衣服時，倒騰她的頭發，甚至把她吃飯的筷子，當成了玩具，那是多么熟悉的味道，如今自己長大了，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了，反而到處苛責家人。

有時候，太講究，反而會失去最熟悉的味道。